北乔：茶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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茶道

北乔

伍子胥从遥远的楚国逃到“吴头楚尾”的桐庐、建德交界处的下包胥岭枫坞口。甩掉了追敌，他才觉得口干舌燥。不远处有间空茅屋，屋外有一口古井汩汩冒着清泉，上刻“天赐”两字，井旁有一大片类似茶叶且满披白色茸毛的嫩芽。他采了一大把嫩芽，汲了些“天赐”水，煮了一大锅，狼吞虎咽连汤带叶吃个尽光。

他正自个儿舒坦呢，不想一老者站在他身后，“喝出滋味了吗？”老者的声音不高不低，不喜不怒。

“打扰您老人家了，我实在是口渴难耐，一时忘了礼数，请您海涵。”伍子胥不停地作揖，“这汤水味道真是不错，真如神汤。敢问老人家，此为何物？”

老者打量着伍子胥，面前这人破衣烂衫，满头白发，但依旧气度不凡，眉宇间凝结着一股仇杀之气。老者一撇嘴，“这是茶，说是神汤不假，但你根本就没品出个中之味。”

“是吗？”伍子胥一脸的惊讶，随后一脸的谦恭，“那要如何才能尽得其味？请老人家赐教。”

老者一摆手，“赐教不敢当，你啊，终究无法领悟茶之真味的。你的世界与茶的世界相隔千山万水，纵然再费心力，你也走不进茶的世界。”

老者这样说，伍子胥当然不服气，就和老者理论起来。

到后来老者说：“你这人还真固执，缠不过你了，那你就试试吧，只不过到时别责怪我误你大事。”

得到老者一番的传授之后，伍子胥带着一些茶树苗下山。

他翻过几道山，到了一座山下的一个村子里，在一户人家寄住下来。他把那些茶树苗栽在山坡上，白天上山浇水锄草，晚间沐浴后禅坐。

很快一年过去了，到了采摘茶叶的时节，伍子胥带着采下的头遍茶上山去见老者。

伍子胥搬柴生火，老者炒茶。新茶出锅，伍子胥又忙着打井水烧开。接着，在老者的指导下，伍子胥从洗茶具烫茶杯到洗茶泡茶，一一做来，虽说手法笨拙，倒也勉强算是完成了。顿时香气四溢，沁人心脾。老者递给伍子胥一小杯，伍子胥端在手中瞧了瞧闻了闻，“香啊，真香，可怎么就给这一小杯呢？”

老者笑而不答。

伍子胥喝下茶后，神情有些痴醉。

老者这才开口，“怎么样，这茶和你一年前喝的有什么区别吗？”

伍子胥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，“区别大着呢，可我又一时难以说清。”

老者说，“当然是有区别啊，去年的你满腹怨恨，一身燥气，茶只能帮你解渴，而你根本不可能尝出茶之神味。”

伍子胥说,“怪不得老人家要我天天下地劳动，特别是伺弄茶树，还要沐浴打坐，这一上山，又让我做尽茶事。原来是要我与茶用心相处，要我去除心中不安啊。”

老者说，“你是离茶进了一步，可你终究没能生出茶心。茶是茶，心是心，茶心合一，才是茶境。”

伍子胥若有所悟，“老人家你这么一说，看来我还是没有真正品出茶之本味。惭愧，惭愧啊！”

老人一点头，“你是难得的可造之材，可惜你与茶无太大缘份，你还是去做你心中所想之事吧。你的心念，是茶无法洗涤冲淡的。道即是道，道即是茶。心不入茶境，怎可知茶味。”

伍子胥说，“老人家，我什么也瞒不住你啊。”

伍子胥走了，到了吴国，助吴国富国强兵，尔后借吴国之力报了家仇血恨。

而留给当地百姓的“子胥眉茶”，一直流传至今。

北乔, 江苏东台人，评论家、作家、诗人。著有文学评论专著《约会小说》《贴着地面的飞翔》《刘庆邦的女儿国》《诗山》、长篇小说《新兵》《当兵》、小说集《天要下雨》、散文集《天下兵们》和诗集《临潭的潭》等14部。曾获解放军文艺大奖、长征文艺奖、三毛散文奖、林语堂散文奖、刘章诗歌奖、海燕诗歌奖、乌金文学奖等。现居北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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